“没什么大问题,吃了药过几天就好了。”钱凌越微笑端详着符槐盈,欲言又止:“最近学习挺忙,给你打电话让你来,也一直没来。”
“最近,最近殷漫回去过没有?”他以前会站在符槐盈的角度把殷漫直接称呼为“你妈妈”,但现在,他有意识地将这个关系割裂开,在称呼上就先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。
殷漫不回去,只是因为不想回去。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是在给符槐盈安慰还是替殷漫找补。
他的语气只是严肃,但依旧平静,钱凌越第一次试探他,内心忐忑不知他会作何反应,听到这个声音,忽地松了一口气,可下一秒他的视线扫到了符槐盈放在桌子上的手,心又提到了嗓子眼。
其实那个时间可以连续加到两年都没关系,符槐盈会一直点头,只要他不累加到“永远”二字之上,符槐盈就可以一直点头,一直等着。
而后像是逃避钱凌越再作出什么反应似的,转身就走,不料右脚被桌角绊住,立刻就要跌倒。亓锐刚好到了门口,上前一步扶住了他,符槐盈还是没站稳,两人撞了个满怀。
符槐盈呆住了,盯着钱凌越,好似他的眼皮被人用线高高提起,一眨不眨,一动不动,就这样看着你,提线木偶般诡异。
符槐盈点头,说:“可以。”其实这么多年,他也几乎相当于是一个人生活,早习惯了。
符槐盈坐直平视着钱凌越,收起了所有的表情,钱凌越听到他的眼睛说:“我会考上江大。”那其中有种刺眼的坚定和黯淡的真诚,瞬间就击溃了这周围虚设的所有谎言。
“两个月呢。”钱凌越竖起两只手指,笑眯眯地看着他,符槐盈继续点头,静静看桌面,片刻抬头神情认真地问:“这么多工作,他们给妈妈休息的时间吗?”
“等我大学毕业了就去妈妈那里帮她,如果,”符槐盈说完抬起头,眼睛里映着头顶圆灯的一圈轮廓,闪着不确定的光芒,“如果她同意的话。”钱凌越哽住,一时语塞,只好顺着他的话说:“她那机构不好进。”
钱凌越看到他淡淡的笑,也回了他一个微笑,只是他的笑过于牵强,嘴角的弧度十分僵硬,也就符槐盈看不出来了。“嗯,她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多。”钱凌越说得很快,声音故意含糊,一下就滑了过去,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将这句谎话说得正大光明。
治疗快结束时,钱凌越开了张单子让亓锐去取药,他领着符槐盈去了自己二楼的办公室。
他本来将重心放在了前一句上面,可又觉得太刻意,加了一句不着痕迹地把重心换在了符槐盈身上。
轻松的口吻,愉悦的氛围,这些虚假无用的招式就像在跟空气对打,永远碰不到对方,钱凌越低头沉吟片刻,语气终于变得严肃认真:“......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她永远不再回来,你要怎么办?”
钱凌越缓缓开口,放轻语气,甚至有点开玩笑的意味:“她要是一直这么忙不回去......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?”
?”
符槐盈吸入药物后嗓子发痒的症状立即好了许多,声音也恢复了正常,说:“上个月检查过一次了。”钱凌越让他来并不是要再做一次检查,符槐盈身体上的确没什么大的问题,钱凌越下意识地啪啪连续按了几下弹簧式圆珠笔,思索着从哪里切入。
“如果她永远不再回来,你会怎么办?”钱凌越又问了一遍,他可以选择模糊其词让场面迅速恢复原状,可问题永远都摆在那儿。
钱凌越张张嘴却没说出话,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不管他怎么问,符槐盈的重点永远是殷漫,而不是他自己。他在问他一个人生活有没有问题,结果符槐盈在想他妈妈有没有可以休息的时间。
符槐盈两只手手指交叉握着,互相挤压胀得通红,手背上的背侧肌统统凸起,指甲深深陷入了掌骨尾端,好似要扎破薄薄的皮肤,嵌入骨头深处。
符槐盈指节摩擦发出弹响,他放开了手,突然猛地站起来,椅子拖在地上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刺啦声,他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没有这个如果。”
“没骗你,真是朋友。”钱凌越无奈地摊手,亓锐看了他两秒,蹙眉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。
亓锐一只胳膊抱住他,将他扶稳,却发觉符槐盈整个人热水里滚过一般发烫,放在自己手臂上的一只手浸满了潮湿的汗,正微微发颤。
她自己就是老板,谁能强迫她工作啊,钱凌越笑着摇了摇头,一手撑起额头,用力地抚平眉间凸起的纵横。
符槐盈对他这种称谓有一种明显的抵触,他像被微小的电流电了一下,忽然神经质地偏了下头,自己又把关系重新拉了回来:“妈妈,回来了两次。”这才舒服一点,眉头舒展开,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钱凌越。
可钱凌越真正要问的就是“她如果永远都不回来了,你怎么办?”
“什么意思。”他像是终于看够了,猝然从钱凌越脸上收走了视线,落在面前的深棕木桌上,低低开口。
钱凌越看他出神地看着桌面,笑了下说:“想什么呢?”